愚者丑角

终于有一天月亮说她知道了
只是知道了

「璧雪」——月似雪 共白头 长相守(二十四完结篇)

“你们说的当真?”万马堂内,马空群一拍椅子,目光兴奋得扫向面前跪着的黑衣人。


“千真万确.”下首一名蒙面男子眼中发亮,正得意洋洋地汇报着:“属下已经探查清楚,傅红雪突然毒发,谁想那连城璧等人竟然直接弃下他自己走了,余下傅红雪一个人,依属下看,此刻除掉正是最好的机会。”


“好,好呀!”马空群眸中闪着邪光。
  
  

想那傅红雪几次三番伤了芳铃的心,还这般顽固不化,偏偏认准一个男人,如今连城璧果真抛弃了他,这下尝到苦头,他傅红雪还有什么底气拒绝自己的女儿?怕是巴不得芳铃还肯要他!

 

至于连城璧,道貌岸然,表面对傅红雪怎样情深义重,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,还不是说走就走?到底谁才是无耻小人,谁才会对他好,傅红雪也该看清了。
  
    

连城璧走了。对马空群来说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,傅红雪如今无依无靠,他想要活命,就必须接受自己的条件,那就是娶芳铃。若他不肯,就只有死路一条。


不过话说回来,就算傅红雪真的不肯屈服,这天大地大,他马空群的宝贝女儿,难道还怕找不着男人?傅红雪就这么死了,反倒还除去了自己的心头大患,落得一身轻松。

   

更何况傅红雪现在满身是伤,根本不是他的对手,怎么算自己都是最大的赢家。

  

许是过于自大,许是顾及将来一家人的情面,许是不想引来过多的瞩目,马空群并未带大批人马,也没有知会马芳铃,而是单单点了十几名近卫,简骑轻从,直奔傅红雪而去。

 

一行人路上不急不迫穿过漫漫黄沙,甚至带着玩味的情绪。似是丝毫没把此时的傅红雪放在眼里。

 
   


天空一片湛蓝,石凳,草屋,门轻掩着。

  

下马观察了片刻,马空群一使眼色,身后一人快速上前,朝着门缝里看了看,随即一脚踹开房门。

    

掸了掸灰尘,马空群在属下的护卫下跨进门槛。


映入眼帘的,是一道卧趴的身影,隐在桌子下,从后面望过去,那人深深埋着头,碎发散乱得盖在脸上,看不见面容,整个人缩在角落里,浑身颤抖,像是在忍耐着什么,衣衫上还隐隐约约透着血迹,看起来很是落魄。

 

那人一双手紧紧捂住胸口,不发一言,垂下的发带被他攥在掌心,满是褶皱。

  

除此之外,房间里再没有多余的人,安静得出奇。

  

傅红雪?

  

喘息加重,那人挣扎了一下,看样子果然狼狈,马空群心里乐开了花。

  

冷冷得吩咐手下包围四周,只剩下贴身左右两名侍卫,马空群大摇大摆得缓步走向地下那人,在距离他几步之处停下脚步。

 

“哎呀!你看看你看看…怎么几天不见,傅公子就成了这副样子,你那情郎呢?”马空群居高临下,冷眼打量着脚下的人,讽刺道。


“莫不是抛下你自己走了吧,啊?哈哈哈哈——”

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   

空荡的屋内回荡着马空群等人得意放肆的笑声,地上的人没有回应,也没有抬头。

 

没有动静,马空群顿感无趣,笑容收敛,一双阴邪的眸瞳死死盯着脚下的人,从前那般折磨都不能让他开口求饶,马空群深知傅红雪的脾性,如今胜券在握,他倒也没有多想,只是伸出脚来轻轻碰了碰地上人的手肘。

   

还是不动。

 

“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,怎么能让傅公子躺在地上呢?着凉了怎么办?快把傅公子扶出来。”这动手的活自然是吩咐手下去做,马空群轻咳两声,伸手捂住鼻子,怪里怪气得吩咐着,随即转身回到屋外。

 
风沙吹过,刮得屋后的树枝沙沙作响。马空群背对着房门盘算着,可谁知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人影,也没有一点动静,并且,从他走出房门起就总是觉得周围怪怪的,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奇怪。


“怎么这么慢?”又等了一会儿,还是不见人出来,马空群皱了皱眉,他所剩无几的耐心快磨光了,渐渐急躁起来,冲着门内大吼道,“人呢!”

  

空气一片寂静,马空群一阵恼怒,手下人是越来越没用了,他准备自己进去看看。

 

一只脚还没等跨入门槛,“嗖!”得一声,寒光一闪,马空群猛地一惊,急忙躲闪,一把飞刀擦着耳朵飞过。

  

马空群惊魂未定,再看时,本来虚弱的“傅红雪”已经站起身来,而旁边躺着的,就是他的两个属下,不知是死是活。

 

马空群定了定神,傅红雪果然厉害,这样的状态还能挣扎着反抗?不过也是强弩之末。

 

就在他盘算着打算出手的同时,“傅红雪”突然动了,身形一闪,逼近马空群,果断出招,招招凌厉,直把马空群逼得连连后退,大意之下一个躲闪不及,被面前的人一掌击在肩头,狠狠得甩出门外。

 

“你……”马空群狼狈得稳住身形,目光惊愕。

  

那人不紧不慢跟了上来,红衣红带,目光炯炯,只是,有什么不一样……

  

马空群还来不及说什么,只见那人下巴一抬,冲着右面一个方向喊了一句,怎么样红雪,我扮起你来,当不比连兄逊色吧?”

  

随着他的话音,不远处树后,在马空群震惊的目光中,傅红雪缓缓走出。他的脚步很慢,头发简单的扎起,轻柔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起起落落,傅红雪面色平静,一步一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。

  

两个傅红雪?!

  

傅红雪走近了,就站在马空群的面前。


“怎么样怎么样?我学的像不像?”叶开调皮得搂住傅红雪的肩膀。


“我的发带……”傅红雪嫌弃得瞥了一眼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红色发带。

 

叶开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,发带在自己手中惨不忍睹。

  

……


“对不起对不起…我下次一定赔给你一条!不,两条!”叶开的求生欲爆棚!赶忙伸手将发带捋直,还不忘冲傅红雪尴尬得一龇牙。

  

傅红雪:“……”

  

这是怎么回事?!只有马空群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。

  

叶开呵呵笑了声,一手搭上傅红雪的肩膀,另一只手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,露出了本来面容。

  

叶开!意识到自己上当了,马空群一阵心慌。这难道是一个局?

  

“来人!”来不及考虑,马空群急忙张口喊道,回应他的,只有死一般的沉寂。

 

这时,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:“指望他们回去报信,恐怕是来不及了。”

 

马空群的瞳孔猛得缩紧。

 
连城璧!——

 
现在他终于知道了,那股诡异的不协调感出自何处,他本应包围在房屋四周的属下,如今已经人影全无不知所踪,死不见尸!

 

连城璧负手而立,面色冰冷,一双寒眸死死注视着马空群,看得他心里发怵。


“你们想做什么?”马空群强装镇定,冷汗涔涔而下。


“这话应该问马老板,你今天来这里想做什么?”连城璧冷冷扫了他一眼,目光在瞥到马空群身后的傅红雪时才露出三分柔和。

 

这在马空群眼里简直是如临深渊,他知道连城璧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,连城璧对傅红雪越温柔,他死的就越快。

  

难道今天就要葬身于此?他不甘心呀!


“想必马老板,今日是冲着红雪而来。”连城璧平静开口,声音中透漏着淡淡的危险。

 

“你想怎么样?”马空群咬牙切齿。他开始后悔自己如此轻敌。
  
 

“我想你死。”连城璧周身杀气肃然。

 
  

 
傅红雪此时静静得看着,叶开将他牢牢护在身后,他的毒还未除,伤势未愈,此时不便动手,更何况,连城璧嘱咐过他不许动武,即使身上没伤,他也根本不需要出手。

  

眼神紧紧看着不远处的连城璧伟岸的身姿,长身玉立,卓尔不群,带给他绝对的安全感,他知道连城璧会为他照顾一切,会为他解决一切,而他,只需要安心的等着,默默得看着。

 

“你…连城璧,你自己不也是丧尽天良,有什么资格来讨伐我!”马空群哆哆嗦嗦问道。

  

听这话,傅红雪眉头一皱。我的城璧还轮不到你来评论!

  

连城璧看出傅红雪的暗怒,回给他一记温柔的眼神,转而冷淡道:“不用马老板费心,我的罪我会赎。而你,死有余辜。”

 

“你……”马空群背后发寒。

  

连城璧冷眼看着:“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,我连城璧,本就不想再参与江湖纷争,若不是你们穷追不舍,也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。”

  

如果不是马空群几次三番,他和小雪本可以继续游山玩水,哪里会重新回到这大漠,又哪里会参与这些是是非非,还害的小雪受如此大的伤害。

 

“看马老板这么惜命,不如这样吧,你当初胁迫红雪,逼他做出三个选择,我也给你三个选择,马老板可愿意?”连城璧漫不经心得开口。

  

马空群心里一震,冷哼道:“哼,你真的会这么好心?这三条恐怕如何选择都逃不过一死,那我又何必费这功夫”倒不如直接拼了。

 
 

“唉?马老板此言尚早。人家连兄可还什么也没说,这活命的条件,你真的不准备听听?”一直站在边上的叶开插话道。

  

马空群想了一阵,也觉得有道理:“你说。”

 

连城璧一甩衣袖,伸出三根手指,在马空群的眼前一比,平淡道:“很简单,其一,你自裁于此,我便既往不咎。马空群,你知道我连城璧的为人,任何伤害过红雪的人,我都不会放过,包括马芳铃。你死了,我饶你宗族一命,你死有余辜,你的女儿却能保住,不是很好么?”

  

马空群浑身一颤,不可能!

  

傅红雪心中一暖,他知道,连城璧在为他不平,在为他出气。

  

意料之中的没有回音,连城璧看了他一眼,继续道:“其二,蛊毒并非你万马堂独有,我无垢山庄也有,马老板这么喜欢控制他人,那不如你自己废掉武功,种下蛊虫,从此唯我命是从,你也可以活着。”竟然妄想用蛊来控制小雪,马空群你真的该死。

  

马空群眼睛瞪得更大,面色已经发白。这还不如杀了他。


“其三……”

 

连城璧收回手指,重新背到身后:“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,三招之内胜我,便可两全。”

 

这话一出,马空群整个一愣,连城璧这是要和他公平比试,若他赢了,他就会放过自己?

 

连城璧,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!


“我连城璧为人,心狠手辣睚眦必报。从你派人追杀傅红雪的那一刻起,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,怪就怪你,咎由自取。”说这话时,连城璧扭头挑了挑眉与傅红雪对视一眼,后者抿着嘴轻轻颔首。


“看来,马老板没有兴趣选择,那不如城璧代劳,替你选了?”连城璧眯了眯眼睛,看向马空群,轻笑着,内力已经暗提。


“爹!您怎么在这?”这时,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,众人回身一看是马芳铃?她怎么跟来了?

 

“芳铃!?”马空群惊喜交加,此时马芳铃的出现对他来说绝对是一根救命的稻草。

  

连城璧眉间轻蹙,马芳铃,你伤了小雪,这笔账我还没有和你算,现在居然自己来了!想起傅红雪中的毒,连城璧眼中浮现凶光。

  

马芳铃此时已经赶到马空群身边,以她的聪慧对现在的状况也能猜出七分,在马空群刻意的表现下,敏感得察觉出自己父亲身上有伤,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便冲面前的连城璧喝道:“红雪!你在做什么?你要杀我爹么?”

 
连城璧:“……” 他们衣着服饰完全不同…马芳铃竟将他认成小雪?


“芳铃…”傅红雪上前一步,轻轻唤了一声。他没想到马芳铃会在这时出现,一时之间有些不安。

 

马芳铃愣了一愣,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两人,叶开身边的,才是傅红雪。认错了人,马芳铃脸色一红,面子有些挂不住,扶住马空群娇喝道:“你们到底在做什么?!”


 “芳铃,你怎么过来了?”站在女儿身后,马空群急切得问道。

 

马芳铃心中一直挂念着傅红雪的安危,记得爹爹曾经提过解药的藏处,她这次本想瞒着马空群为傅红雪送来乌云蔽日的解药,谁知道赶来时见到的是这般场面,看着他们将父亲逼到绝路,看着连城璧对傅红雪的维护,马芳铃一阵恼怒,咬牙切齿脱口而出:“我是来看傅红雪怎么还没死!”

 

她的话出口,连城璧的目光顿时杀意凛然,眸中熊熊怒火直直射向马芳铃,像是要把她看穿。

 

马芳铃被这视线激得浑身发冷,眼神飘忽,不敢直视连城璧的眼睛。


“你再提一个死字,我立马杀了你。”连城璧上前一步,眸光森森,怒中带笑,“马大小姐,上次我放过你是为了红雪,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么?还是你以为我连城璧没本事动你?”连城璧幽幽得说道。

  

城璧……

  

察觉到傅红雪的紧张,连城璧收敛一丝怒意,递给傅红雪一个安抚的眼神,叶开也轻轻扶着他的肩膀,冲他安慰得一笑。

 

傅红雪心里一晃,眼神平稳下来,收回脚步。他该相信城璧,相信他有能力处理好一切。

 

马芳铃眼睫轻颤,怀疑得看向连城璧。为了红雪?所以那次他才及时收手么?那这次呢?


“那这次,你为什么不能为了红雪,放过我父亲?”马芳铃大声问道。

 

放过马空群?你还真是不客气。连城璧心里一记白眼。


“为了红雪,马空群才非死不可。”连城璧轻蔑得摇摇头,平静道,“若非红雪不能动武,你爹早就该人头落地。”

  

马芳铃脸色瞬间一白,嘴唇颤抖,喃喃自语道:“不会的…红雪不会要杀我爹的,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仇恨,何况,我爱他,他不会这么对我……”

 

“你爱他?”连城璧嘴角一勾,像是听到什天么大的笑话。

 

“如果你真的爱他,他的眉眼神韵,你又怎么会认错?”

 

“如果你真的爱他,又怎么会眼睁睁看他爬过钉板,无动于衷?”连城璧狠狠瞪着马芳铃,语调渐渐升高,心中怒火腾腾,想起小雪那浑身的伤痕,连城璧脸色立马沉了下去。


“我……我那是没反应过来…是他自己摔上去的,不干我的事……”马芳铃嘴唇颤抖,心脏猛得缩紧,傅红雪摔上钉板的画面现在想起来她还直发抖。

 

连城璧看着他,这个女人此时此刻还想着推卸责任,小雪的安危在她的眼中是什么?还有脸面口口声声说爱他?你也配?!

 

傅红雪只是低着头,他承认,他的心里期待马芳铃的答复,当他听到马芳铃这般说辞,心中还是不免一疼。

 

连城璧看向他,想到傅红雪当初可能的遭遇,怒气更旺。他暗自压住火气,转头看向马芳铃淡淡道:


 “马芳铃,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当时我们晚到一步,红雪会怎样?”

 

“我……”马芳铃眸中慌乱。


“如果在那以后,他得不到治疗又会怎样?”


 脸色刷得惨白,马芳铃握紧了拳头。如果……如果那样……傅红雪会死——


连城璧神态漠然,仰头看了看天,轻轻开口:“马芳铃,曾经我的身边也有一个女孩,现在在我看来,你和她并没有区别,甚至,你比她更加自私。”

 

“你们口口声声的爱,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于你们自己。”

 

“马芳铃,想想你加注在小雪身上的,那真的是爱么?你爱他,会舍得伤他?”


 “我……”马芳铃面如死灰,浑身颤抖。

 

“呵,你根本配不上小雪。”连城璧脸色阴沉。

  

空气一阵静默,傅红雪安静得听着,马芳铃深深低着头,看不见她的表情,从死死攥着的拳头中能看得出他此时此刻的不安,只是,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内疚和后悔。

  

良久,马芳铃抬起头,一双潋滟的眼眸中慢慢蓄满清泪,她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举起,声音颤抖:“我这次来,就是来为红雪送解药,你们…难道就不能看在这个情面上放过我爹?”

 

她已经不求自己,现在只求能够保下马空群一命。

   

连城璧眼尾冷冷得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瓶,冲着马芳铃淡淡道:“你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,乌云蔽日无解?”

  

什么?!马芳铃彻底愣住了,不可置信得问道:“爹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难道?您真的要红雪去死?”

 

“这毒是谁下的,马大小姐难道不清楚?”连城璧眉毛一紧。

 

马芳铃不理,她心里急得快要冒烟了,抓住马空群的手臂哀声问着:“爹,您在骗我对不对?乌云蔽日真的没有解药?那红雪怎么办?爹,你说话呀!”

  

不会的……不会的……她不相信傅红雪真的会死!

 

“铃儿,他说的没错,乌云蔽日的确没有解药。”马空群哑着声音开口。

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马芳铃惊愕得后退一步,脸色惨白如雪,美丽的面庞渐渐失色,“怎么会这样…”


“现在你告诉我,你爹该不该死?”连城璧步步紧逼,直把马芳铃逼得掉下泪来。

 

“我……”

 

“马空群,你还有何话说。”

 

“我选第三。”一直沉默的马空群越过马芳铃上前几步,眼里凶光涌动,他不相信自己真的找不到生路,难道他和连城璧真的没有一拼之力?“连盟主说话是否当真?如果我胜了你,你就会放过我们?”

 

“当真。”连城璧淡然道。

 

“爹!”马芳铃惊愕得大喊出声,想要上前阻拦,被身旁的叶开一把拦住。

 

“马大小姐,选择是马空群自己做的,你还是老实得看着吧。”叶开冷冷道。

  

马芳铃挣脱不开,心急如焚,然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,别的再无能为力。

 
  

毫无悬念——三招过后,马空群只见得一片寒光,等他再反应过来之是,手脚筋脉具断,血流不止,颓然倒地。

  

“爹!”马芳铃尖叫一声挣脱叶开,扑向地上惨叫挣扎着的马空群。


“连城璧!你这是什么意思!”马空群咬牙切齿,目光复杂得看向连城璧。刚刚只要一瞬,他就丧命于此,连城璧为什么不杀他,只是挑断他的筋脉?

 

“这不是我,这是红雪的意思。”连城璧收剑,面容平静,淡淡道。

 

马芳铃目瞪口呆,满眼是泪,盯着傅红雪。

   

傅红雪站出来,平静得看向马芳铃,看了一会儿,冲马空群说道: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缠住我不放,我对你,对你的女儿都不想再有任何瓜葛。”


“这几剑,就算是还了我们之前的债,也还了曾经的恩怨,马空群,你现在已经失去武功,甚至失去了行动的能力,我并不想让这段纠葛循环往复,是非恩仇也该到此为止。”


“仇恨不是我的,恩怨不是我的,马空群,你死了对我没有一点好处,如果你肯就此收手,我们恩怨两清,如果不肯,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

“马空群,只要你发誓,不再追杀红雪,不再找红雪的麻烦,你现在就可以走,以后还可以安稳的做你的万马堂主,否则,下一剑,连某再不留情。”连城璧目光炯炯,冷淡得扫视着。

 

“爹…您发誓吧,不要再算计红雪了…”

 

“好…我发誓…从今…”马空群哆哆嗦嗦,正要发誓。


“用你的女儿发誓。”连城璧冷着眼打断道。

 

马空群惊恐得瞪大了眼睛。


“爹,女儿不要傅红雪了,您发誓吧,女儿只求爹爹平安,芳铃求您了…”马芳铃哭着哀求道。


 马空群神情恍惚,浑身颤抖,声音哆哆嗦嗦从牙缝里挤出来:“我…马空群向天启誓,从今往后,不再追杀傅红雪…如有违背……芳铃…”

 

“如有违背,我马芳铃必遭天打雷劈,永生永世不得好死!”马芳铃眸色血红,大声接道。

 

说完这句,马空群身子一歪,彻底昏死过去。马芳铃坐在地上,久久不起。

 

傅红雪淡淡的看着,眼神里没有情绪,没有上前搀扶,也没有说什么,过了一会儿,他感受到一双手牢牢得握住自己的手,手心传来的温暖平稳着他的心。

 

傅红雪从不想杀人,连城璧懂他。冤冤相报何时了,从今往后,只要马空群对他们再没有威胁,那么是生是死也不再重要了,这已经是最好的方式。

 

娘也不会怪自己的……

 

及时止住血流,包扎完毕,又耽搁了些时辰。马空群的伤口并不致命,只是终生残疾,算是报了当初傅红雪的一剑之仇,叶开甚至为她们准备了马车,送她们回万马堂。

 

即将离开的那一刻,马芳铃红着眼眸,突然道:“红雪,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。”

 

傅红雪一愣,她没想到马芳铃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,眼光瞟向连城璧,连城璧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眼神依然温柔,看着马芳铃清秀的脸庞,傅红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,他曾经那么真心的爱过她,只是这份爱,实在过于痛苦。

 

傅红雪看向连城璧,轻轻握住他的手,连城璧冲他温柔一笑:“去吧。”

 

他们之间该有一个交代。

 


日近黄昏,落日将整个天边染成橙红,天的一角,漫漫黄沙,风席卷而过,在这风沙中,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,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。


“这沙漠真美……”马芳铃从傅红雪的身上移开视线,眼睛望着一望无际的金光,感叹道。


“很美。”

 

话音落下,再无回声,他们都没有再说话,良久,马芳铃长叹一声,轻声开口:“当初,你就是在这片沙漠之中,拔出我的朝露剑。”


“我当时就想,这个人难道就是命里注定,会是我马芳铃的归宿。”

 

傅红雪眼眸垂下,脸色平静,不答话。


“红雪…你能回答我么…”马芳铃眸中湿润,面色透白,声音中夹杂着微微的酸涩,“除了苦难和伤痛,我有没有带给过你……快乐?”

 

傅红雪心中一酸,他曾真的将马芳铃视为他的太阳,真正的希望和马芳铃终身相守,想那日蛇毒发作,她于他畅想未来,那样美好,那样心动,只是……

 

“曾经我以为,那些春夏秋冬…若你肯陪我度过,往后的余生我会快乐。”傅红雪语气轻柔,声音也不再冰冷,甚至还透露出几分笑意,在这橙红的映衬下愈发温暖。

  

只是更多的是释然和平淡。

  

马芳铃低下头。

 

“芳铃,现在看来当初设想的一切,可能并不适合我们…”

 

马芳铃眼眶红红,凝视着傅红雪的眼睛,他从傅红雪的眼中看到的或许有怀念,或许有柔情,但绝不会有留恋,也不会有…爱…

 

“我们,都会有更好的选择和归宿。”傅红雪同样望着她,他已经遇到了,那是上天赐予他的最美的时光,那是他往后余生全部的热情和期望。那是他生命的寄托,他的挚爱。

 

“那你的毒呢……”马芳铃眼中湿润,嘴唇颤抖,“你的毒怎么办…”

 

“你放心吧,城璧会有办法的,我不会死。”

  

马芳铃再也控制不住,目光复杂,泪珠滚落,顺着美丽的脸庞划下,滴进沙中,她上前去,想要像从前那样拥抱傅红雪,只是,她刚刚走出一步,便定在了原地。

  

这次,傅红雪躲开了。
  
  

马芳铃愣住了…身体靠近的一瞬,她听见傅红雪说:“不要再执着了,好么?”

  

是她的执着么?傅红雪只是她的执着么?…

  

傅红雪仍然看着她,看的马芳铃心里发空。马芳铃惨淡着面容默默转身:“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面。如果连城璧比我更适合你,如果他让你觉得更加幸福,那我也祝福你们幸福。”

 

“我们很幸福。”傅红雪轻声开口。你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。”

  

或许吧……不属于她的,她该放手。

  

马芳铃的身影消失在沙漠中。

  

最后一丝光辉隐末,傅红雪知道,事情都结束了,他终于可以奔向崭新的生活。

  

太阳彻底落下,迎接它的却不一定是黑暗,因为在另一个地方,总会有另一个太阳永远等待着他,更加耀眼,光明。

  

傅红雪笑了。

 
  

 

 


三月后。宝刀厉剑,一来一往,天高气爽,院中一红一白,翻飞起落。


“红雪你说,这刀对上剑,没了内力,是你快还是连兄快?”叶开举着壶美酒懒洋洋坐在树下,看着眼前酣畅淋漓切磋刀法的两人笑嘻嘻得唤着。

 

刀剑分离,两名少年各自站开,笑容满面。

 

傅红雪:“他。”

 

连城璧:“他。”

 

两人收势,同时愣了一愣,随后在叶开鄙夷的目光中相视一笑。

 

对此叶开表示:你们真是够了!

 

接过叶开递过来的酒壶,仰头灌了一大口,连城璧满足得坐在一边石凳上,看着傅红雪展示他潇洒的刀法:“好!”


傅红雪收刀,脸色一红,舒展舒展身体,自然的坐到连城璧的身边。

 

连城璧掏出帕子,宠溺得替他拭掉额角的汗,趁机在白净的脸蛋上轻啄一口。

 

傅红雪面上更红润了一层,羞涩得低下头。


“小雪,你的身体怎么样?”连城璧柔声问道。


“我很好。”


“那现在是时候了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傅红雪疑惑得看着他。

 

连城璧轻轻一笑:“我答应过陪你一生,现在是时候兑现了。”

   

傅红雪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,懵懵得坐着。


“我想抛开一切,带你重新游历大好河山,看遍世间美景,我们也不必再回无垢山庄,什么时候看累了,便找一个去处,往后湖畔青草,杨柳依依,过我们自己的日子。”连城璧温柔得搂过傅红雪的肩膀,将他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,肆无忌惮得索取着爱人的温暖。

 

傅红雪就那么靠在他怀中,听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低语,嘴角幸福得翘起:“你觉得好,我便好…”

 

连城璧轻轻抚摸着他后脑柔柔的乌发,将人搂得更紧了些。


“游历江湖呀,这怎么能没有我叶开呢,唉,我们先去哪儿呀!”叶开兴奋得站起身。


“开儿少添乱了,人家小两口你凑什么热闹。”花白凤端着一盘刚炒好的热菜放在桌上,冲着叶开笑道。

 

傅红雪轻笑两声,从连城璧的怀中退出来。

 

“唉,娘不疼,弟不爱,叶开是颗大白菜。”叶开小嘴一撇,满脸怨念。

 

“哈哈行了,别贫了,快过来吃饭。”

 

傅红雪平静得看着,心中暖暖的,这场面一天能上演八百遍,娘才是真的偏心。

 

饭后,看着七上八下收拾行装的三个人,叶开撇了撇嘴:“娘,要我说呀,真不能放红雪走,我跟您打赌,您把他放走了,他以后心里就只有他的城璧,想都不想我们的!”


“你有城璧懂事么?有城璧体贴么?想你做什么?”花白凤毫不留情补刀。


 叶开:“……”

 

 “我们去哪儿?”傅红雪轻轻问着。

 
  “哪里都好。”连城璧笑着回答。

 
 “何日启程?”

 
  “皆可”

 
“那……今日,此时,你我?”傅红雪轻轻笑了笑,风把他的笑容晕染得更美。

 
他们跨上烈马,背上行囊,并肩而行,策马而去。走出几步,傅红雪回过身来,望着无边的沙漠,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,带给他无数痛苦和折磨,有悲痛也有感动的地方。

 

来时一片尘土,心无挂碍,如今举头再不是满目风沙,从今以后,天大地大,何处都可以安家。

   

放眼望去,沙还是那片沙,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,阳光依然温柔,如今的他,再不用满心仇恨,再不用颠沛流离。

 
  

一切都已经过去,从此事过境迁,因果不负。

 
  
 「是非过后年华以悄」

  

   那么…

 
唯愿年华老去之时,还能有你相伴,携手天涯,纵情江湖,轻剑快马不问恩仇,终寻一方天地,洗盏清茶,诗情画意——共白头,长相守。

 
  

  

 
  

  

 
  

  

 
  

  

 
  

 全文完

 
  


  

 
  

 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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